哎哟喂！这……这是闹的哪一出啊？
三大爷闫埠贵刚进院门，气儿还没喘匀呢，就被这呼啦啦围上来的阵势给弄懵了。
他慌忙扶正滑到鼻梁上的老花镜，镜片后头那双小眼睛眨巴了好几下，瞅着这些七嘴八舌、伸着手要退钱的街坊四邻：“各位老少爷们儿，这、这是怎么话说的？”
他张了张嘴，嗓门儿带着几分刚从外头进来的干涩，更多的是摸不着头脑的茫然
“咱们这全院大会，不是开得好好的吗？前头不是说妥了，要给贾家捐款救急吗？”
阎埠贵这儿还一头雾水呢，那边的贾张氏可早就警醒起来了。
她眼见着众人嚷嚷着要退钱，那真是鞋底子象是安了弹簧，一个箭步就蹿到了桌前，二话不说，两只粗短骼膊往桌上一扫，跟老母鸡护崽似的，把那些零零散散的毛票、分票一股脑儿全搂进了怀里，紧紧抱住。
那动作，又快又刁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。
“干什么呢！干什么呢！”
她尖着嗓子嚷开了，那双三角眼瞪得溜圆，扫视着众人，“这钱既然已经捐出来了，白纸黑字记了帐，那就是我们贾家的了！天底下哪有往外泼水还能收回来的道理？不退！一个子儿都甭想！”
她一边嚷嚷，一边把怀里那卷钱捂得更紧了，身子还下意识地往后趔趄着，象是怕被人抢了去。
“贾家嫂子，您别着急……各位邻居也别吵吵……”
闫埠贵搓着手，脸上挤出一丝干笑，还想和和稀泥，打个圆场。
可这会儿谁还听他这个？
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，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：
“大会都开不下去了，还捐什么款！”
“就是！连主持事儿的一大爷都拍屁股走人了，这钱必须退！”
“贾张氏，今儿你要是不退钱，我们就堵你家灶火眼儿去！”
闫埠贵正被吵得脑仁儿疼，不知如何是好，忽然感觉袖子被人使劲拽了拽。
回头一瞧，是三大妈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缝里挤了过来，凑到他耳边，压低声音急急地嘀咕了几句。
闫埠贵听着听着，脸色顿时就变了，这才明白刚才他不在的工夫，院里竟出了这么一档子塌天的事儿。
“原来是这么回事儿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，心里那杆秤立刻就有了准星儿，当即他便两手一摊，“这事儿啊，我管不了，也做不了这个主，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。”
贾张氏眼见着连最后能指望的三大爷都撒手不管了，额角那青筋忍不住蹦了几蹦。
她脸上虽然还强装着一副混不吝的蛮横，心里却象是揣了面鼓，咚咚地敲起来了。
平时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撒泼打滚，那也就算了，可眼下怀里揣着的，可是十几块钱的巨款！这要真犯了众怒……
她咬着后槽牙，把怀里那卷票子捂得死紧。
让她把已经进了兜的钱再吐出去？这简直比割她心头的肉还要疼！
可要是不退……她偷偷拿眼梢瞄了瞄越聚越多、群情激愤的街坊，又想到平日里最能镇住场子的一大爷易中海早就溜得没影儿了，心里顿时凉了半截，那点子虚张出来的气势，也跟着泄了不少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各位叔叔伯伯，婶子大娘，听我说一句，”
秦淮茹眼见形势急转直下，心里咯噔一下，赶紧挤出人群，声音带着几分急切，又努力维持着柔弱的调子
“一大爷他们是急着送老太太瞧病，这才走的。可……可这捐款，是白纸黑字记了帐的，是大家伙儿的一片心意，咱们院儿里向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，作数的事儿，怎么能……怎么能说不算就不算了呢？”
她嘴里说着场面话，眼角的馀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坐在角落的王卫国。
整场大会看下来，她心里明镜似的，眼下这光景，靠她空口白牙说道理已经没用了。
唯一的转机，恐怕就落在王卫国身上。
只要他肯开口帮衬两句，哪怕只是象征性地捐出个五毛一块，表个态，眼前这些情绪激动的邻居们，兴许就能冷静下来，这事儿就还有转寰的馀地。
“王……卫国……”
她尤豫了一下，还是咬了咬下唇，转向那个方向，声音放得更软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，尾音微微发颤，那双平日里就水汪汪的眼睛，此刻更是蒙上了一层无助的薄雾。
然而，王卫国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，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，仿佛看的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。
他直接站起身，拎起坐着的小马扎，转身就走，把她那求救姿态彻底晾在了原地，连一丝回旋的馀地都没给。
王卫国这般干脆利落、近乎无情的反应，让秦淮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，神色变得极其不自然。
她刚才那番姿态，那般软语，换做这院里的任何一个男人，哪怕是心里不情愿，面子上多少也会应付一下，何曾见过这样直接视若无睹、掉头就走的？
没看见旁边那傻柱，偷瞄到她这副模样，急得抓耳挠腮，只恨不得立刻跳出来替她说话么？
可王卫国偏偏就这么走了。
这冷漠象一根细针，扎得秦淮茹心里猛地一抽，鼻子一酸，眼框瞬间就红了。
她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难堪：自己就这么不招他待见吗？
这王卫国的心，难不成是铁打石凿的？
好歹……好歹之前也在一个屋檐下过了那么些年，就算最后闹得不欢而散，离了婚，可眼见着自己如今带着孩子遇到这样的难处，他竟真能硬起心肠，袖手旁观，就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愿意帮忙说下么！
原本街坊们见秦淮茹主动跟王卫国搭话，嚷嚷退钱的声势还真弱下去几分。
不少人都抻着脖子往王卫国那边瞅，毕竟，这可是刚刚把壹大爷和聋老太都逼得下不来台的，王卫国无形之后，也在此刻拥有了一些影响力。
可谁成想，王卫国压根不接这茬，直接拎起小板凳就走人，连个含糊话都没给。
这下可好，众人心里那点尤豫顿时烟消云散，退钱的嚷嚷声比刚才还响，整个中院跟开了锅似的。